— 青影珞璃 —

新局8


在特训班的明台已经和于曼丽出过任务了。于曼丽也清楚了,明台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过往,也知道了明台之所以一直拒绝她一是因党派之别,二是因为他心里有人了。但于曼丽表示那没关系,如果他能够一直活着,她自愿照料他一辈子。
当明台听王天风谈起明镜同意蛇鲶共欢的时候,心下是万分震惊,他对王天风说:“她是因为你吧?”
王天风点了点头,眼里不相符的露出怅惘之色。明台不知道的是,毒蛇半夜发给毒蜂一条电报:疯子,大姐夫。姐心伤,但愿无念,有我。这条电报明台是不会懂的,就像王天风看得出明台其实并不理解自己以及明楼对爱人的态度。
天渐渐暗了下来,明台房间里的灯亮起来。
这些天明台非常的迷茫,死间真是太难推演了。
这计划分明就是场豪赌。他既要赌每一颗棋子各司其职,还要利用一些日本军官。这就需要下棋的人清楚每一颗棋子的品性,在棋子毫不知情的时候完成计划,使得战区前线大捷。明台面对上海庞大而又杂乱的情报网和日本要员的基本履历,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头痛。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做三面间谍了。整天高负荷的工作,毒蛇撑到现在都没暴露,真是奇迹。
明台揉了揉额头,继续编排起这个危险的计划。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明台也知道毒蜂的性子,他是一疯起来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人,虽然多死些人才能证明密码本的真实性,但那些人从面子上说还是军&统的精英,总不是死得越多越好。而毒蛇则是考虑太多,虽然死的人少,但不容易让日本人相信密码本的正确性。他们都已经做过了死间计划,先生一定是不太满意才临时调用了他来调和。
月亮挂上云头,于曼丽在明台门前,轻叩:“明台,熄灯了,别熬夜了。”
明台一刻不停的画圈,做记号,说:“你睡吧,老师不会介意的。我得把初层部分尽快定下来。我只有三个月的夜晚可以利用。”
于曼丽说:“可你这样会伤着自己身体的。身体垮了,还怎么行动?”
明台说:“毒蛇不也没倒下吗?我没事,你走吧。”
于曼丽不知道毒蛇的真实身份,却也听说过毒蛇的光荣事迹。当然她也见过毒蛇这个代号是如何的让老师气愤难平。听老师的副官说毒蛇是老师的生死搭档。既然能做老师的生死搭档,他的能力想来是优秀。她知道了明台有大志,也只好轻声退了下来。
“怎么样?”树林阴影中一个高挑的人问道,“没同意吧?”
“是。他说要向毒蛇学习。”于曼丽恭敬的说道。
“学他?明台已经棋高一筹了。走吧。”
“是,老师。”
明台起身掀开窗帘,望着刚刚离去的两个背影嗤笑一声。真当他在55号是白呆了两年吗?若是这一点点细节都看不出来,他都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死去的战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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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老师下令清除一个代号为波兰之鹰的日本军区高官,正巧明镜要去香港看望明台,毒蛇决定小题大做,让大姐住自己预设的房间,有利于明台的行动。房间号是321和509。509房是最佳的射击点。
于曼丽担心明台第一次杀人开不了木仓,明台却笑着说自己正是从黑夜之中走来。六年的军旅生活,他是前线士兵,也曾带兵围*剿过赤*匪,还在55号呆了两年,直接间接杀了的人不在少数,哪会开不了木仓?既然心理问题解决了,枪茧练回去了,开木仓对明台来说那是易如反掌,但他要想一想如何让这次刺杀也成为一枚棋子。
明台连夜写了一张纸条,还用尖刀划开了自己的指尖,滴了几滴血在上面。行动前,明台将纸条托给了于曼丽,让它在传递信号的时候,顺便将纸条牢牢夹在手巾和窗台之间。明台还把原来负责接应的郭副官调至行动方面。第一枪由他来开。
明台自己下了楼,他安排了关系,开了501号房。那里不是最佳射击点。他快速的组装步木仓,等着信号。
对面三楼的房间有一扇窗户被打开,一条手巾粉粉的轻摇。半分钟后有人开枪,明台也开了枪。房间内有三个人,不确定哪个才是目标的时候,郭骑云和明台都选择了绝不放过一个的方式,明台拆放好步木仓后在大堂走廊上碰见了郭骑云。他穿着西装,胸前别着一支金笔,笔帽上的标签朝外。
明镜从外面回到酒馆时,听说有三个日本方面的军官死了,都是额上一枪,心脏一枪,双要害,必死无疑。现在酒店已经被封锁了,但由于明楼的原因,明镜进入酒店时并没有人去盘问。明镜于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家弟弟当这个官不错。
不过,当她看见明台在一团被子里半睡半醒的喊“姆妈”的时候,明镜又突然觉得明楼他就是当了一个狗官。所以她并不后悔,在她刚知道明楼和明城投了汪伪政府后,狠心揍了他一顿。即使明楼反复暗示自己是重庆政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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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还记得,那天她气冲冲的回家,在小祠堂逼问明楼原因。明楼说他在曲线救国。明镜相信了他的话,但是看明楼见了马鞭就威风扫地,明镜一下就来了趣味。在她用一记鞭子胁迫明楼签完出货单后,明镜说:“明楼啊,家规里有一条是出必告反必面。后半句你好像是没做到呢?”
明楼刚认为大姐不再追查他汉&奸身份,正为此吁气,听大姐一说,脸吓得煞白。他记得有一次他犯了这条家规,可是硬被打得躺了两个星期。明楼苦笑:“姐,不至于吧?”
“至于。我怕你会忘了你是明家人。”明镜说。
“可是大姐,政府里我脱不开身,不能躺医院。”明楼说。明镜生气了,于是她大声说:“政府政府,这个职份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你也不用废话了,把外套和鞋子脱了,跟我下来。”
明楼顿时感到大事不妙。看来今天从这里走出去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他认命地脱下外套,把脚上的皮鞋用鞋跟蹭开,满面愁容。
小池塘里有两个密室,都上了锁。一把钥匙在明楼这儿,另一把终年不开,在明镜手中。这个密室在祠堂下面,因为不见天日,阴嗖嗖的,向来能控制好自己表情的民政官眼里露出了恐惧和退缩。明镜打开了门,挑了挑眉说:“进来,自己趴好。”
明楼这才看到密室的格局。分明就是教训大人犯了小孩子错误的地方。灯光柔和,正中间却摆着一条红木长凳,凳子上垂下一些黑黑的物什。而凳子的右边敞开着一个柜子,满满当当的放着各种刑具。明楼估摸了一下,如果真按家规处置的话,他一个月都甭想去政府了。这个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即使是这样,明楼也只能乖乖的听话,不敢违抗。
明镜说:“我知道你有任务,不多,三十皮带,三十皮鞭。把裤子脱了,皮带给我。”
明楼惊的从凳子上抬起身子,又被明镜手疾眼快地拿起凳子两边的扣环环住了明楼的腰。明楼其实是有些偏胖的,可扣环却正好环住他的腰,明楼说:“姐,我不是小孩子。”
“和你犯了小孩子的错误,快点,别让阿城等久了。”
等明镜打完的时候,明楼已经痛得满头大汗,趴在凳子上起不来了。明镜扶着明楼走到了小祠堂的门前,说:“委屈你们先在外面住一下,伤差不多好了的时候再回来吧。我有些事情要做,你们在我不方便。”
―――
“姆妈,阿嗲……”明台手拍着被子,想是做了噩梦。倒是把沉入回忆中的明镜给唤了回来。明镜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将明台刚挣下来的被子扯在他身上。她的目光一瞥,看见了明台枕边用手压着的怀表。明镜用手摸着表上的纹路,心头泛起丝丝苦涩。
香港早已入秋了。梧桐落叶满大街都是。酒店内有好几株梧桐树,其中有一株就挺立在房间的窗前。这棵梧桐树长得又粗又高,即使寒冽的风一阵阵的刮过,也只是零散地落下枯叶。风完全吹不动它粗实的枝条和秤砣般的主干。
明镜停下手上的动作,在窗前伫立许久。她想,总有一天会到春天的。
明台醒了,他迷糊的喊了一声:“大姐。”
明镜收敛了思绪,说:“明台,你上学辛苦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明台说:“我没事的大姐,您别瞎操心了。”
明镜说:“果然,你们都大了,我这座小庙容不下你们了。”
明台吃了一惊。“怎么会呢?您是明家的本。是我们的根。”
明镜不再讲话了。她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摩挲着手上的银镯。明台也看向窗外。分明已经快到冬天了,窗外萧瑟的空景中还是不合时宜的闯入了几杆电线和上面的几只灰色的身影。是麻雀。两人的内心都揪了一下。
明台湿着眼眶,固执地用目光跟随麻雀灵活的舞步,看它们左顾右盼地躲避着寒风的直面突击。而不知是楼下哪家的小孩,扔了一块石头上来,还大声嚷嚷。那几只麻雀惊的一起飞向自由的天空,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明镜恍然大悟:这便是麻雀啊。微不足道却意义非凡。
到了夜里,香港大学要回校了,明镜也有些事务要赶回去处理,两人就在酒店的门口告了别。明镜说到了学校不能不听老师的话,明台点着头应了。于是明镜就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叫司机飞驰而去。明台在后面大声的叫喊:“姐姐姐……姐你新年等我回上海,我一定回去!”喊完几遍之后,明台黯然的离开了。所以他不知道也看不见的是,明镜在车厢里泣不成声。
明传回去的时候没注意,身后一只手按上了他的肩膀。明台立刻一个擒拿把他的手反扣在背后。原来是郭骑云。明台于是放开了郭副官。郭副官揉了揉被捏得通红的手脖子说,组长你力气可真大,难怪曼丽不自己来叫你。
“走吧,该回去领赏了。”明台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空旷的街道,这是被侵占了的有着病态的美的香港。总有一天会胜利的。明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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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事成了。”明诚冲进明楼的房间说。
“这一枪,他终究是开出来了。”明楼抿了一口茶,说。
“不过大哥,他是和麻雀一起做的。”
明楼猛地一震,瞪大眼睛问道:“真是麻雀?”
“可以确定。”明诚说。“麻雀故意留下了一张纸条。”明楼这才注意到明诚手上提了一个档案夹。明楼翻了开来,颤抖着手拿起了现场照片。纸条和人的死状各拍了数张,他先看的是纸条那张。
“麻雀不死,就是你死!”这是两年前麻雀行动的时候,一对红色姐妹花说过的名言,事后明楼经过千般百般探听,才知道她们两个都是麻雀的直系下属,而且显然他们和麻雀的交情不浅。那么这张纸条为什么会和明台的行动冲撞呢?
明楼不想再去想这些钻牛角尖的问题,他把目光放在了那几张拍了碎裂的留有弹孔的玻璃和仰面倒地的人的照片上。他看了一下,这三个人各中两枪的都差不多全射中了要害,绝对不可能存活。明楼又用手比了一下子弹的飞行方式,脑海中完整地呈现出来整个房间的格局,和那扇面对着酒店四五两楼的窗户。此时三个高官正坐着品茶,一声枪响,先从509房射出子弹,接着五楼另一号房也射出子弹。都是509房的打头,另一房的击心。配合不是很熟练,但也不成什么大的问题。
明楼头疼欲裂,他曾让明诚询问过明台和麻雀的消息,明诚回来报告的是说:明台未加入组织,而他不够等级去看麻雀的实名。麻雀的档案只有中央直属及以上才能翻阅,他不过是南方局的直属罢了。
明诚给明楼递过一杯热茶,他在想这个素昧平生的麻雀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渗到了军&统里。
“谁泡的茶?”明楼嘴挑的问。“茶香不够浓郁,不够味儿。”
“是汪处长。”明诚促狭的回道。“我会将原话转告给她的。”
“算了,当我没说。”明楼吃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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