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影珞璃 —

新局16

咚咚咚。朱徽茵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穿着黄色制服的伪军,他行了一个军礼:明长官,藤田长官约你到特高课一叙。
这个藤田长官是……明楼疑惑的问道。
梅机关的机关长,藤田芳政中佐。他受命暂管特高课,伪军恭恭敬敬的回答。
藤田芳政,这个人明楼听说过。他是一个中国通,每次任务都完成得非常出色。他也是一只老狐狸,与他交手明楼必须十分谨慎,不能有一步差池。他想下边的人还是先静默一会比较好。
知道了,我稍后就来,明楼理了理领带。
师哥,汪曼春自身后环抱住明长官,小心着点儿。
你放心,他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明楼转过身,宠溺的笑了笑,摸了摸汪曼春的头。
明诚开车带明楼到了梅机关,到了大门口才看见梁仲春也在。
明楼跨出了车,在烈日之下晒了一阵子,就听见门口的宪兵说:明长官,藤田机关长有请。于是他就跟了进去。
太阳高照,门下有着松松的阴影。像是一个吞噬人的黑洞在大张着嘴巴。看起来瘆人。
梁仲春看着明长官走进阴影深处,凑到明诚身边问:阿城兄弟,这怎么明长官也被叫了喝茶?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了?
明诚扁了扁嘴,梁处长,这特高课课长被暗算死在街头,不是件值得日本人骄傲的事吧?何况她坐的还是明长官的座驾。明长官自然要被叫来喝茶了。
梁仲春又神秘兮兮的问:那你觉得他这茶……喝的顺吗?
哼!我就希望他这碗茶烫得灼手,失手打翻了才好。明诚说。边说正配上了诡姒的笑容和鹰隼般的眼神。
这三件结合起来,直看得梁仲春后背发凉。
明长官,快把你家这妖孽带走啊!
被人念叨了的明楼,在藤田的办公室内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继续不动声色的与藤田对视。
他们已经对视了5分钟了。隐形的目光交汇,碰撞出星星点点的火花。藤田希望能在明楼眼中看出点除了坚定和迷惑之外的感情。可惜他没能如愿。他想起那个猜测――明楼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他不可能只是单纯的一个经济学家。
藤田打算去套套明楼。
他问明楼:明楼君对南田洋子遇刺一案,有何见解?
明楼摆手说:见解算不上。我认为,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暗杀行动。而从76号监听到的声波来看,有一个不明电台,电令清除我。可见这场暗杀原先是针对我的,可南田课长临时换车,让他们措手不及,只好杀一个算一个。
藤田点了点头,听明长官这么说,是和抗日分子很熟吗?
没。只是打过几次交道。明楼说。
你听说过麻雀吗?藤田长官问。
嗯......这个名字似乎听过,不清楚。明长官,你离开上海十年,而麻雀是在近四年开始活动的。四年前,麻雀第一次现身,将上海搅得天翻地覆。在上头气得牙痒痒的时候,他又消失了。直到两年前,麻雀再次出现,成功窃取了18份军方重要文件,又溜了。最近,他又出现了。
嗯?藤田长官是怎样断定的呢?
藤田在柜子里找了找,最后摸出来一个档案夹。自己看看。他说。
明楼将档案夹打了开来——里面是厚厚的一沓纸。纸被分成了三份,明楼翻了翻,抽出‘最近’这部分的纸看了起来。
一个是明楼知道的刺杀长谷川刚的现场;再是刺杀陈炳的现场发现一个重叠着笔画的字,解读约为‘麻’;第三次是这次,现场遗留的子弹壳中有两颗不同,一颗刻了‘麻’,一颗刻了‘雀’。明楼自然的皱起眉头,开始考虑明台和‘麻雀’的关系。他们两个,绝非是单纯的一次偶遇,联合对敌这么简单。既然不是这样,那么为什么明台的任务都被‘麻雀’渗透了?为什么他们要长久合作?明台和麻雀究竟是什么关系?明台是怎么联系上麻雀的,还是他先联系的明台之前报告的红色倾向是因为麻雀吗?
在乱世之中伪装,自是真真假假,真假参半。明楼这下意识的皱眉和深思被藤田长官理解为他在思考如何应对这个劲敌。
明长官,可有什么对策?藤田芳政问道。
对策?综合上面我听到的和看到的,麻雀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严谨的组织。
什么?组织?
嗯。在麻雀首次现身扰乱时,帝国一定派人进行过抓捕。
抓到过几个麻雀的直属,刑上遍了,人都杀了,才知道里面有一个是曾经的麻雀。
所以你们当时的推断是——麻雀不是一个人。
不。在麻雀二次现身的时候,我们抓到过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嘴里说的似乎是与麻雀很熟络,她们两个人是亲姐妹,恰巧第一次抓到的那只曾经的麻雀和她们有亲戚关系。而之后陈深盗取‘归零’计划,侥幸活下来的毕忠良说陈深对他讲其中一个女人是他的嫂子。他是‘麻雀’。
什么?
这两个人一个叫沈秋霞,一个叫李小男,陈深这个人明楼也知道,只是沈秋霞和李小男竟然是陈深的亲戚,明楼还真不知道。此时震惊的神情是发自内心。
我听说共党分子在一个代号的人死了的时候,寻找接替代号的人的时候一般选择嫡亲血缘或是配偶。所以‘麻雀’是一个家族的代号。
原来如此。明楼表面上点了点头,内里却笑开了:谁买给他了这么不靠谱的答案?接已逝之人的代号是以机密程度来区分的。机密程度低下,没准会用亲人,但那也是少数。大多是按照业务能力的好坏安排人手和替换的时间:有的是立刻,有的是一周,也有的是半年。以‘麻雀’这个级别的,基本上是麻雀一入狱,立刻换头子。凑巧这几个换的都是亲人和爱人,那就说明这一家子牛人呗!
很快明楼又想到,若是一家子人参加革命,怕是鲜少有人活下来。即使活着,他们也会担负起抗日重责。明楼想到了离这不远,只有几天脚程的暨阳县。听说该县的街亭梅岭傅氏家族在傅国芬少将的带领下,合族共征,在黄埔军校待过的50人里至少有6人。傅荣生还是黄埔军校里的上尉主任。一个家族!这份赤诚的心意,叫前线战士和暗线的战友怎能不动容?怎能不继续战斗下去?
夫别妻,父送子,兄弟争先。多像应了《太行山上》的歌词。
藤田没有窥探内心的秘术,自然是又一次的误会了明楼的沉思。他以为明楼在思考自己的情报是否真实。他可没这个耐心等。他说,明长官可听说过毒蛇?
军统的?明楼本是神游,藤田一开口他就清醒了。语气故意带上了怒意:电文上写清除我的就是毒蛇!他想要我的命!
明长官,请先冷静。藤田芳政是看到过那封电报的,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但此刻他只能这样说。您先想想,在生意场上,有不对盘的人吗?
我在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得罪了多少人我也记不清了。明楼捂着头回忆说,突然他像是记起了什么:对了,有一个公司总是和我不对盘,好像叫治通吧。
哦?藤田像是抓住了什么重大线索一般两眼放光。活像一只饥饿已久忽闻肉香的小狗。小狗藤田问道:治通?你还记得他们董事长的名字吗?
这得让我好好想想。明楼说。没几分钟后他叫道,我想起来了,是王成栋!
王成栋?藤田听着很是熟悉。是毒蜂!
什么?明楼故作惊讶,他怎么会是毒蜂的?
藤田神秘兮兮的说,我听线人说,毒蜂和毒蛇是生死搭档。
生死搭档。明楼内心存疑,是谁放出这个消息的?
藤田又在说了。明楼被吵吵的头疼,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他说既然他们两个是生死搭档,毒蛇因毒蜂暴露怀恨在心,又听闻毒蜂与你这高官不和,自然欲除你而后快。
明楼放在两旁的手紧紧握拳。
那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假公司。爆出毒蜂是暗组建议的,爆出生死搭档的关系也是他提议的。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搅浑水的好办法。他对麻雀越来越感兴趣了。
猛听得藤田吩咐手下围了公司去抓毒蜂。
明楼才惊叫一声:哎呀!
藤田回眸:怎么了?
明楼支支吾吾:那个......他们董事长从不露面......到我公司来的员工说他与属下沟通都是拍电报的。
电报?藤田愣了,这样消息灵通吗?
很灵通。
怪不得有人说戴贼眼线众多。
人多又怎样?还不是会分崩离析。明楼说,之前副区长苏三省的投诚,我可是听手下讲过许多遍。
藤田确定明楼忠心为了新政府后,好声好气的将明楼送出办公室。他在明诚欣喜目光之中踏步而来,艳阳似火,像给明楼周身镀了一圈光晕。在明诚眼里,明楼此刻就是一个圣人,与二十多年前救下自己时一样的如圣。
那个圣人般的明楼走到明诚身边,伸出了手:回家。
是,先生。明城只敢失态的盯了明楼一秒,然后公事公办,眼神中不含一丝感情。
胳膊没事吧?明楼关心了自己的二弟一下。
在敌人面前,我就是有事,也得是无事。明诚说。
我们这个职业就是这样。现在我是你的家人。明楼叹气。
疼。疼死了,大哥。记得一回家就帮我处理,明诚耍起了小性子。
咳,明楼点了点明诚,叫你手贱乱拿东西。
有这一次的教训,我再也不敢犯了,明城自责。
不聊了,开车吧。半天明楼憋出来这么一句。
暴露蜂蛇生死搭档关系,虚设治通董事长为蜂的这些想法,俱是来自从未谋面的病人一线。由他讲出这一切引起藤田另事的疑惑,从而分散他在此事上的注意力,把上海滩这滩浑水搅得越来越浑,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鲜有的听从别人的意见。
明楼眯了一会儿,就到了明公馆外。
明公馆里十分的亮堂,大姐,桂姨,阿香都走光了,这灯只有是提前完成任务就呆在家中的小少爷了。
他应该把饭烧好了。明楼理理西装,自信的说,我闻到了饭香味儿。
烧饭?明管家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警示过于乐观的明楼。他不把这房子拆了就算好了的,饭我可没问到,光是一股浓郁的硝烟味。
明长官自信的走了进去,结果被滑倒了。明诚堪堪拦了一下。
明台还围着个围裙,手里拿着个西红柿,震惊的走出厨房:什么声音?啊?大哥,你怎么摔了。
小兔崽子。明楼咬牙切齿的说。
然后当他发现被涂了油的地方只有这一小块,而且全被他收到西装上去后,他已经放弃了对明台的劝导:你就是想整我,你想做什么?
明台将西红柿放下,快速解了围裙,一把抽出了那别在身上的冰冷的黑色物件。黑幽幽的枪口对准了明楼的头。
原来是你呀。‘吧搭’一声,栓被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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