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影珞璃 —

新局10

明公馆。餐桌上家常菜肴纷呈:水煮,煲汤,清蒸,红烧,荤素搭配,色彩多样。菜蔬的氤氲里,只有一个疲惫的大姐的面孔和忙前忙后的小仆人阿香。明镜一次又一次的扫了扫挂在墙上的园钟,在阿香准备酒杯的时候问道:“明台会回来吗?”阿香说:“小少爷发过电报说不回来了。以往他在除夕总不会冷清。”
明镜看着桌上一大席菜沉思了一会儿说:“阿香,不等明楼他们了,我们先吃吧。”
“哎。”阿香应了一声,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坐下等待明镜动筷。
“砰!砰!砰!”外面响起了花炮声,明镜于是就和阿香说:“你出去看一下吧。”
阿香出了大门就见这两兄弟跟雕塑似的站在台阶上看烟花。阿香急忙跑了回来。明镜听阿香说了后立刻冲到了外面,却在两人背后几米外停步。
明楼先转身,随即明诚也转过身去,笑着同声说:“大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明镜欣慰地答道。
明诚瞥了大哥一眼,两人又同时伸出双手,手心向上说:“大姐,红包拿来。”明镜笑骂着用手去打掉两人的手,却被手快的二人躲过。“你们两个今年贵庚啊?”明楼理直气壮的说:“我们什么时候都是您的弟弟。”
明镜指着明楼疑惑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了?”
明楼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子,笑了笑说:“要钱的时候。”说着又把双手煞有其事地伸出,摊好,像是完成一种仪式。
明镜说:“好好好,你们俩的红包都有。”
“那我的呢?大姐。”明镜惊讶地转回头去,只见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西服站在不远处的夜幕之中,手里还拎着一袋东西,看着沉甸甸的。是明台!明镜赶忙跑了过去。明诚和明楼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眼前姐弟相见的情景微笑。“这混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明楼这样说。明诚点了点头以示同意。岁月静好。这让明楼想起了自己见过的那幅油画《家园》。多美好的画面。
气氛在明台一眼看见明楼的时候就变了。明台冷眼,松开了挽着明镜胳膊的手说:“大哥你也在呀?来的真快。刚刚我看见您的时候,可是在汪公馆。”
明镜侧目:“嗯?汪公馆。明楼你长本事了啊。”说着伸手就去揪明楼的耳朵。明楼不敢躲,讨好地说:“姐我错了。”“我看你还敢不敢有下次。”明镜松了手,明楼立刻揉了揉泛红的耳垂。
明诚憋着笑,看明台抱着明镜的胳膊摇进了家门,撂下一句箱子帮忙拿进来。他也匆匆的走了进去,说:“大哥别忘了箱子。”明楼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之后就认命地一手揉着耳朵一边拎着箱子跟了进来。
一顿饭吃的各人各有心思,明楼把自己早就买下的盒子拿出来,明台当场就把礼物拆了开来――又是皮带!明台怨念的盯着两位兄长。明诚解释这皮带是巴黎的最新款。明台想到的倒不是最新款这件事,而是这皮带不知什么时候一定会抽到他身上。他有预感,很强烈。
觥筹交错,嬉笑打闹,各人面上俱显轻快样,连一向严肃少笑的明教授都咧嘴笑的像个孩子。不一会儿,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了,明楼就意识到熊孩子不会就此为止,一定会继续打探自己的真实身份。
果不其然,明台放下了筷子说:“大哥,我想听戏。”
“戏?这半夜三更的,戏园子早就关门了。”明镜责备地说。
“大哥不是会唱吗?而且大哥唱的比戏子唱的好多了。”明台真诚的对着明镜,略望一眼明楼。
“好,就给你唱一出。”明楼紧抿嘴唇,下了大决心似的说。
明诚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只凳子和一把京胡,坐下试了试京胡的音色,之后就将京胡随意地搁在大腿上,等着大哥决定唱哪一段。
明楼本来想着大过年的,就唱一段《赤桑镇》。可明台不愿听。明镜迁就明台说:“那听什么?《大保国》?”明台又摇了摇头说:“我想听《苏武牧羊》。”明镜有点吃惊:“大过年的,干嘛听这种曲子?《淮河营》怎么样?”明台嘟嘴说:“我是喜欢听《淮河营》,但今天我只想听《苏武牧羊》。”阴台说这话的时候明楼有一刻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眼神里有着无畏,也有着明楼看不懂的深沉。那深沉其实是对明楼这份职业的理解。
明楼生活的太累了,他没办法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能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汉*奸。也许只有唱这么一出戏,才能抒发一下自己的胸臆吧。
明诚已经把京胡托起,左右开弓,灵活的手指在弦上拨转,恢宏的音乐流泻出来。明楼也起了架势,有板有眼地唱道:
“卫兄把话讲差了,男儿志气当自豪,忠肝义胆天日照,平生不怕这(呃)杀人的刀,啊!”
京胡的声响又持续了一阵,明诚停下京胡念道:
“苏兄,你不要如此倔强,你若归顺北国,岂不是荣华富贵?呶呶呶,你来看,还身穿紫袍!”
演苏武的明楼冷笑一声,后退一步道:
“荣华富贵全不要,我受贫穷也清高,要使苏武归顺(呃)了,红日西起海枯槁!”
明台本想拍手叫好,突然听着外头有细细的声响,就溜到了外面。
外面的台阶下站着一个乡下服饰的妇人。妇人神色慌张,左顾右盼,像是初次来到明家这么大的院子。“您是谁?”明台恭敬地问道。“我是桂姨,阿诚的养母。”妇人欲言又至,似是不愿提及那段往事。
明诚开始唱卫律的唱词了。
“……料你插翅也难逃……”
明台对桂姨说:“你听明城多放松,等会儿再进去吧?”
明楼又唱道:
“虽然目下风光好,落得个骂名,万载难消!”
明台装作嗤鼻的说:“什么万载难消,我看他欢喜的很!”
桂姨惊恐地去拦明台的口:“小少爷吧?这些话可是不好随便说的。”
明台不理桂姨,径直走上去推开了门。京胡声戛然而止。明楼疑惑的看着大姐,明镜心虚的低下头。明诚跑上了楼梯,用力的合上了自己的房门。
“我去看看阿诚。”明楼跟了上去。
“大小姐。”桂姨捏着嗓音说,“我在乡下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来,到我房里来说。”明镜扶着桂姨缓缓的进了房门,没把门关上。桂姨紧张兮兮的往门口瞅了几眼,见外面没人,也就放松了警戒。
明台和阿香听得了她的鬼话,后几天紫云英说收到病人回复:桂姨有问题。
明诚和明楼也调出了桂姨的行程,很完美,而且去过哈尔滨,有可能是日*特。
―――――
第二天明诚还在生气,经明楼好一番劝说后,明诚又恢复了平日斗斗嘴的模样。听明楼让他去叫明台,他劝大哥道:“你可别发火啊!”
明楼怔愣:“为什么?”
明诚撇撇嘴:“你会不会生气我不知道,但他一定会让你生气。”
“嘿,你小子。”明楼说着扔了一个枕头过去,明诚在枕头扔过来之前把门轻快地关上,枕头撞到门上反弹回来。明楼收敛了笑容,陷入沉思。
明台门前。明诚用力的敲了敲门:“小少爷,起床啦!”
“嗯?什么事儿啊?”明台朦胧的声音传出来。
“大哥找你。”
“啊?你就跟他说我还没醒呢!”明台清醒了一点。
“我数三个数:一,二,三!”
明诚伸手去转房门,房门却被明台从里面打开。
“阿诚哥,那边是晴天还是雨天?”明台含蓄的问道,有些讨好的意味。
明诚会心一笑:“我不负责天气预报。”
明台立刻变了脸色,徒留明诚面对一扇红木漆的大门。还是太年轻,气盛。明诚苦笑着摇头想道。
明楼房内。明楼正在看一份《大美晚报》,如果忽略他过一阵子就偷摸着抬头看看门的话,他还是十分认真的。突然他听到了一阵敲门声。“进来。”他清了清嗓子说。
明台像受了惊的小豹子站在明楼面前,眼睛死死地盯着明楼。
明楼似是未觉,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坐。吃早饭。”
早饭是西式的:几片面包,一杯牛奶。明台大大方方的坐下,拿起面包片就不停的吃。明台放松的吃一片面包的时候,明楼突然说:“我听说在香港你追了大姐一条街,可以说说原因吗?”
明台听了这话险些噎着,匆匆灌了几大口的牛奶,咂了咂嘴。“没什么。”明台这样回答。
气氛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明楼岔开话题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卷子,你不是拉丁语及格了吗?应该不难的。”
明台猛的站起,一脸不可置信:他可没学过拉丁语,就只在培训班补了一下下!及格可是比登天还难!
“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说你的成绩是虚假的?”明楼见他站起,悠哉悠哉的反问,逼的明台半句话也憋不出。良久明台不情不愿的说:“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放松放松,干嘛逼的那么紧?过了十五再说吧。”
明楼板起脸,不发一言。他用那双犀利的眼睛紧盯猎物,不怒自威。明台弱下气势来:“初八,初八总行了吧?”
“你自己说的,不许赖!”明楼似笑非笑,一招欲擒故纵使得可谓是手到擒来。而明台似乎看见了一个黑暗的明天在向自己招手。
但他现下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明台看了表:9点15分。他们组内的集合时间是十点整。从这儿到影楼,要想不引起注意,至少要花半个钟头。
于是他对大哥说:“我还有事,同学在等我呢。我先出去了,大哥?”
明楼点点头:“去吧。”
――――
影楼内。明台冒冒失失地跑进来。郭骑云正在给一对母女拍照,明台的突然到来吓了他一大跳。小姑娘也吓得哭起来。
明台手足无措,还是楼上的于曼丽眼尖,转身拿了颗软糖扔给明台。明台稳稳的接住。小女孩看见这一幕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着大哥哥。她看见大哥哥张开了手,亮出了手中的糖。小孩子心性,她便两指一捏,打开包装袋,一下把糖塞进嘴里。丝丝甜意浮现在她脸上。“谢谢大哥哥。”小姑娘说。
母亲带着女儿走了,郭影师还不忘喊上一句:“欢迎下次再来啊!”
“哟,还挺适合这行当的。你说上边儿有没有钱给我开个剃头铺子?”明台笑着说。
郭骑云手上擦着影楼唯一一只的摄影机的盖子,说:“你不应该问你们的人吗?再说你不怕暴露,明三少?”
明台的笑凝固在脸上。是了,他不该再这么随性了,已经没有人会惯着他了。
“咚咚咚,咚。”明台猛得看向窗外:“怎么回事?”
“你们的人。”郭骑云应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黎叔,一脸焦急。
明台:发生什么事儿了?
黎叔:程锦云被抓,月色酒吧二号靠窗。
明台:明白,我就说该把她调到后面去。
黎叔:我听你的。先救人。
“好。”明台说。他看看一副“朋友有难必助”表情的二人:“我一个人也可以救了,所以我们的事你们最好别插手,留下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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